只有伦尼一个人看见了。
她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了凌厉的视线,只有每天深深处于这种视线中的人才能感受得到这种不寒而栗感。不过伦尼猛地一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自己正在结实的钢化玻璃罐外面,心里霎时不由自主的踏实了。
罐子中的少女开始四处游动,这下使得全体人都注意到了这种异常——按理说这种麻醉剂量几乎可以让一个普通的女孩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睡上一个月,她身上维持生命的营养管道能运输的也恰好是一个月的剂量。可是,她却很轻松的在液体中游动,她本能的用一只手去遮挡自己赤裸的身体,而另一只手却隔着不算太厚的玻璃若有若无的贴在伦尼的手掌上。
伦尼和她对视了许久。大概是很久吧。他宝蓝色的眼睛和黄种人独有的黑眸发出的视线互相触碰、缠绕。那是一种,跨越了血统之间的触碰。
那个曾经置他与身体里的女人。那个曾经为了保护他而逝去的女人。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少女开始发狂;粗暴的扯掉了手臂上和头上链接的管子,小股的鲜血从伤口中呲出来,渐渐的在水中飘散了。但是她好像没察觉似的,身体呈斗拳状,做出试探的表情,左右摇了摇头。
少女一拳砸向玻璃。玻璃丝毫没有损伤,倒是伦尼被吓了一跳,实际上那声音是很闷的一声“砰!”,但他还是在专注的对视中被微微惊到了。而少女一脸怒气,在气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将这玻璃粉碎。整个试验室马上响起了“嘟嘟”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一亮一暗,和绿色的液体相互映衬的有些诡异。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研究者们不知所措的站在玻璃罐旁边。
“一群废物!将她罐子里的酸放掉!”他跺着脚命令这些白吃饭的呆瓜。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怕万一玻璃罐碎掉飞溅出的强酸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罐子渐渐被排空。少女脚尖触到了底部,随着液体的减少,她也站在了空空如也的罐子中央。可怜的少女就像一个落汤鸡,头发黏黏的粘在背上和肩膀上,酮体白晃晃的叫人眼晕。
他甚至升起了将大衣围在罐子上的念头——这个女人、是自己的研究品!也是自己为了私欲而偷偷研制出的私有物。但又觉得十分可笑,只是个没有血统又贫贱的试验体而已。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很像自己在20多年前,看见的一个女人的眼睛。
是柔和的黑眸。
女孩狡黠的笑了一下,谁也没有发现,她小指间的尾戒,镶嵌着一小圈钻石。
她似乎安定下来了。蜷缩成一小团蹲在中央,将脸埋在膝盖中间。研究人员走散了,伦尼还在盯着她,她似乎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你……”他张了张嘴吧,想说的,不想说的,却都没有说出口。
费里德里希少将甩袖离开了。他们仍旧在进行着一次次失败的试验。但那个女人,却使他不得不多想。
“伦尼,你以为螳螂捕蝉,就没有黄雀在后吗。”
1924号这几天一直没有消停过。
被抓去吃药,试验,提取样本;然后放回来,睡觉,吃饭,放风。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都老老实实——这怎么可能!
实际上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万种逃出去的办法:
趁着放风时间逃跑?不可能。这是这颗星球上剩余人类最多的国度,高科技的武器没日没夜的把守,即便逃出去了,也是一路疲于奔命,没人会同情和收留自己。还有一个办法:在试验室趁乱逃走。
试验室中有好多通风管道,她已经观察出了监控的死角。只要破坏用来囚禁她的玻璃罩,就会使得试验室混乱。以自己的身手趁乱逃走再恢复原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这唯一的武器,是父亲给自己留下的戒指。
金刚石的硬度足矣将钢化玻璃刻划出一个小孔,再剧烈的破坏这个小孔,玻璃罐的问题应该不大。
可是她似乎是太过天真了。一味的追求结果,实际上这根本可以说是毫无可能。
首先,她携带了大量机密出逃,费里德里希家族肯定会全力追捕,他们家族的这种做法其实上是在乱世钻了法律的空子。再次,一个有用的难寻的试验体也不会被白白放弃。她,可是千千万万试验体中好不容易选出的一个啊!
那……说干就干了!
在她又被逮过去的时候,就照办了。确实和她想的一样,那些没用的东西以为钢化玻璃绝对能困得住她。但是她一点点用金刚石在玻璃上刮扣子时,他们一个个慌了神,乱作一团,谁也无法阻止她的动作。她才不管有没有穿衣服,或者这些东西会不会置她于死地。刚刚一露头,就看见人群里有一个画风不一样的杵在那……
伦尼高大的身体恰好挡住了她救命的通风管道。紧接着她没有丝毫犹豫,一记鞭腿就扫向伦尼的头部,他来不及躲避,直接用手肘承接了这一招。不错,体能很棒。在这种严苛的条件下,没有较高能量摄入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大的杀伤力。这要是以后,小小的她翻起筋斗该多有趣!还好自己的骨密度足够,手肘关节不至于粉碎。
她一下弹跳到一张试验台上,瓶瓶罐罐碎了一桌,各种颜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甚至冒出了烟和气泡。如果说刚刚那个叫做对伦尼的试探,那么这下就是死手了:咏春直直的对着眼睛勾过来,狠辣到目的就想置人于死地。这次他选择了躲,静静寻找她的破绽。
意外的是,伦尼不会什么功夫。有的也就是在德国的军营里习得的。对于她的招招狠辣,他是没法应对的,只有硬着头皮躲避,再一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直接实行A计划!”伦尼在躲避过程中抽空喊了一句。
“可是,少将,这个计划还暂时……”不知道有哪个没眼力见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为了一个试验体的死活竟然敢将少将置之度外!“少啰嗦!”
周围的人开始四散到隔绝室去,整个试验室上方冒出好多簇尖尖嘴的照射灯,但是意外的是的这灯光只集中在1924号身上,对伦尼丝毫不感冒。这是在服用抗性药物后的结果。抗性药物增强了人体对外界伤害的抵抗,却更加容易被射灯锁定。
一瞬间1924号被打碎成无数粒子,又迅速在试验台上凝聚成5公分左右的人形。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轻飘飘的感觉。再睁开眼的功夫,全世界貌似都大了好多号。
“你……原来这才是你最终的计划!”她愤怒的抬起小手,指着伦尼的鼻尖。一不小心她跌倒在光滑的台面上,笨头笨脑的小东西很是可爱。伦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示意着那些研究者,看着那些人手中的罐子渐渐放大,她也模糊了视线……